西泠拍賣有限公司2017年秋拍品,有一件越王旨殹青銅劍,銘文清晰,品相完好。據有關資料并經實物勘對,此劍原為盧芹齋舊藏,出土時間、地點皆不詳,上世紀三十年代由盧吳古玩公司售于日本藏家塩冶金雄,著錄于1938年日本出版的《塩冶金雄收集品》書中,1976年日本新田美術館作為開館紀念品出版的《名品圖錄》中,也著錄是劍。

西泠秋拍
戰國·青銅錯金銀越王旨殹(不光)劍

銘文:1. 戉王旨殹曰。
2.戉王旨殹曰。
3.自乍用僉曰。
4.自乍用僉曰。
5.戉王旨殹自乍用僉唯曰。
說明:1. 此為著名的國君越王勾踐第四代玄孫越王殹(不光)佩帶的王劍。
2. 在已知的數把越王旨殹(不光)劍中,此劍在工藝、書法上皆屬上乘,是越國青銅鑄造技術的代表。
3. 劍格與劍首采用金銀混錯技法飾鳥蟲篆,銘文達30字之多。
4. 劍格銘文豎寫橫列,在以往所見傳世或出土的越王者殹劍(包括越王不光劍)中尚是首例,填補了越王者殹劍過渡到越王丌北劍之間在劍格銘文書寫形式上的缺環,歷史價值極高。
5. 古越國即在今杭州,此劍重回故地,王者歸來。
長:49.5cm
出版:1. 《塩冶金雄收集品》第二八號,昭和十三年(1938年)。

2. 《開館記念——新田美術館名品圖錄》第十九號,昭和五十一年(1976年)。
越王旨殹青銅劍為寬格式,通長49.5公分,寬5公分,銘文鑄于劍格兩面和劍首,鳥蟲書,隔字錯金銀。銘文內容雖屬常見,但句中卻含有純裝飾用文字,而且劍格上所鑄銘文為豎寫橫列,這在以往所見傳世或出土的越王者殹劍(包括越王不光劍)中尚是首例,恰好填補了越王者殹劍過渡到越王丌北劍之間在劍格銘文書寫形式上的缺環。同時,也從另一側面印證了越王丌北劍的年代。
銘文位于劍格正面10字,其中重文5字,4字錯金、6字錯銀;背面10字,其中重文5字,4字錯金、6字錯銀:
戉王旨殹古,戉王旨殹古,
自乍(作)用僉(劍)古。自乍(作)用僉(劍)古。
劍首10字,環繞一周,其中5字錯金、5字錯銀:
戉王旨殹自乍(作)用僉(劍)。隹(唯)古。
“戉王”即“越王”。越國國名青銅器銘文一般寫作“戉”,或贅增邑旁作“”,典籍常作“越”,也有作“粵”的,為通假字。“旨殹”,越王之名。其中“旨”為“者旨”之省,讀為“諸稽”,是其氏稱,“殹”則為其名。因此,器主之名全稱當作“戉王者旨殹”,也就是“越王諸稽殹”。
我在考證越王的氏姓時已指出,越王是彭姓諸稽氏。雖然青銅器銘文中的越王“者旨于睗”即“諸稽于睗”,也就是句踐之子鼫與,經過各家考證,已成定論,但可惜考釋者大都偏重于從“對音”的角度來考慮,而忽略了“諸稽”為姓氏這一點。陳夢家先生雖然在《六國紀年》一書中提出“越王中亦以之為名(或姓),如下述之諸稽于賜”的懷疑,但他在考證淮南出土的銅器銘文時卻沒有再堅持。事實上,在越王“諸稽于睗”的全名中,“諸稽”為氏,“于睗”為名,而《越絕書》作“與夷”乃“于睗”的同音通假字,《吳越春秋》作“興夷”,“興”為“與”的訛字。
“男子稱氏,女子稱姓”,越王名作“諸稽于睗”,正符合我國古代這一習慣。應該說越王的姓氏,早在出土的銅器銘文上已經是很清楚的了。其實,越國有諸稽氏,已見于史書,《國語·吳語》記越王句踐“乃命諸稽郢行成于吳”,“諸稽郢”名字的構成即是以“諸稽”為氏、“郢”為名,此事《史記·越世家》作:“(句踐)使范蠡與大夫柘稽行成為質于吳”,則將“諸稽郢”省寫作“柘稽”(“柘”為“諸”的同音通假字),是其證。
“男子稱氏,女子稱姓”,越王名作“諸稽于睗”,正符合我國古代這一習慣。應該說越王的姓氏,早在出土的銅器銘文上已經是很清楚的了。其實,越國有諸稽氏,已見于史書,《國語·吳語》記越王句踐“乃命諸稽郢行成于吳”,“諸稽郢”名字的構成即是以“諸稽”為氏、“郢”為名,此事《史記·越世家》作:“(句踐)使范蠡與大夫柘稽行成為質于吳”,則將“諸稽郢”省寫作“柘稽”(“柘”為“諸”的同音通假字),是其證。

越王諸稽殹即越王翳,“殹”字典籍寫作“翳”,“翳”字本從“殹”得聲,二字故可相通。近年新發表的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系年》,記有三晉與“戉公殹”聯合伐齊之事,戉公殹即越王翳,亦可為證。
越王翳為越王州句之子,繼州句為越王。青銅器銘文的越王“州句”之名,典籍寫作“朱句”(“朱”為“州”的同音通借字),其為越王不壽之子,是越王句踐的曾孫。《竹書紀年》載:“于粵(越)子朱句卒,子翳立。”《史記·越王句踐世家》則作:“王翁卒,子王翳立。”從出土及傳世的越王兵器看,州句之名從未有寫作“翁”者,是《史記》等記州句之名當有誤。越王翳在位時間甚長,《史記·越王句踐世家》索隱引《竹書紀年》云:“(翳)三十六年七月太子諸咎弒其君翳,十月粵(越)殺諸咎粵滑,吳人立子錯枝為君。”在位共36年(公元前411——前376年)。
1998年6月我于香港中文大學張光裕教授處獲見一件越王旨殹劍的銘文摹本,只有劍格背面及劍首摹本,曾作小考,此劍銘文錯金,劍格正面4字、背面8字(兩端各增有一裝飾文字),劍首環列12字,銘文作鳥蟲書,構形同于以往著錄之越王嗣旨不光劍和越王不光劍。此劍越王名字劍格作“者旨不光”,劍首作“旨殹”,可證“者殹”即“者旨殹”之省寫,更證實了“不光”和“翳”確為一名一字。越王不光即越王翳,由此可成定論。至于名與字同見一器的例子其他兵器也有,如吳王光戈、攻敔王光韓劍,“光”與“(韓)”即一名一字。1974年于安徽廬江湯池出土的攻敔王光劍,銘文為“攻敔王光自乍(作)用鐱(劍)。余允至,克戕多攻。”名與字也是分列兩處,可以參看。
2006年于湖南省益陽市赫山區天子墳虎形山30號戰國墓出土的一件越王旨殹劍,銘文錯金,劍格正面4字,其中重文2字;背面4字(兩端各增有一裝飾文字),劍首環列12字。銘文除劍格背面只有4字作“者旨不光”外,其余皆與上劍銘文相同。益陽出土的越王旨殹劍再一次證實了我的考證。
迄今所見有越王者殹之名的劍共三件,上述兩劍形制皆作窄格式,另有一件殘劍的形制為寬格式,三劍的劍格銘文皆作對向排列。新發現的這件越王旨殹劍,形制為寬格式,劍格銘文作豎寫橫列,這在越王翳劍(或越王不光劍)中實為首次出現。而以往所見這種寬格豎寫橫排的銘文形式衹見于越王丌北劍。雖然從銘文考證的角度我已指出越王丌北就是越王無彊、為越王翳之子?,但在越王翳(或越王不光)劍至越王丌北劍的銘文書寫形式上卻找不到實證,新發現的這件越王者殹劍恰好填補了從越王殹劍過渡到越王丌北劍之間在劍格銘文書寫形式上的缺環。
1987年于安徽安慶王家山戰國墓中出土了另一件越王亓北古劍,銘文中除劍格背面之“旨”(字原誤)字寫作“僉(劍)”外,其余與上海博物館藏劍全同?。由于越王之名劍格作“丌北古”,劍首寫作“丌北”,學術界一直以來皆認為此越王全名為“丌北古”,劍首稱“丌北”乃是省寫,而未曾引起過任何懷疑。
總之,新發現的越王旨殹劍,可以認定為越王句踐曾孫越王州句之子越王翳所作之劍,錯金銀鳥蟲書銘文不僅記載了越王翳的史實,而且為解決越王丌北(即越王亡彊)的名字在越王兵器銘文中的準確釋讀提供了一把鑰匙,同時劍格書寫形式也填補了越王者殹劍過渡到越王丌北劍之間的缺環。其制作一流,工藝精湛,書法優美,保存完好,流傳有緒,不愧為越之重器,國之瑰寶。
